盆栽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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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合租15-16

15

等我从浴室出来,闷油瓶已经下楼了。我张望了一下,阳台的晾衣架上多了几件衣服,皱巴巴地垂在那儿,看得出他临走前顺手还把衣服洗了。闷油瓶力气大,每次都能把衣服拧成麻花挤不出一滴水,比洗衣机的自动脱水功能还夸张。把皱成一团的衣服扯平,我又收了一条干裤子换上,准备下楼找他一块儿去隔壁胖子的店里蹭饭。

 

走到一半,隐隐约约听见胖子的大嗓门兹哇兹哇的,想着可能是他来串门,正打算走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就听那胖子问:“俩男的住一块儿也不嫌挤啊?”

这就是在说我和闷油瓶了。

我心想:好家伙,这胖子也是个人物,才认识多久就和闷油瓶聊上了。闷油瓶平日里对着我说不出一句话,对着胖子倒是很直白。

意料之外的,我却听到了黑眼镜的声音:“没办法,xxx(闷油瓶的本名)老房子着火。”

 

我心里一颤。

对于闷油瓶的过去,我其实并不了解许多,只听我三叔提过,闷油瓶祖籍东北,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出来打拼,流离转徙,近几年才来的杭州。听黑眼镜的话,似乎是他老家出了些火灾之类的变故,导致他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许多。这样一想,对闷油瓶又不禁怜爱几分。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掐准时间走出去,黑眼镜见了我,“哟”了一声,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

我在店里看了一圈,没见到闷油瓶,便问他俩:“小哥呢?”

黑眼镜收了笑:“我好歹也是客人,大老远的过来,你直接无视我不太好吧。”

我和他挺熟了,不客气地回道:“我又没请你来,我还没问你来这儿干嘛呢。”

黑眼镜看向胖子:“你问他。”胖子道:“你家那小哥介绍的,我那儿不是装修吗,找熟人兴许能优惠点。”

黑眼镜似笑非笑:“胖爷,我俩可才认识啊。”

胖子厚着脸皮说:“别介啊,一回生二回熟,生死兄弟不也得经历这个阶段吗?”

 

他不提装修这事儿还好,一提我就来气,我说:“胖子,你下次能别赶在一大早装修成吗?你那电钻是钻墙吗?你这是往我脑门上钻啊你!”

胖子扯着嗓子嚷嚷:“我怎么了,我可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来的,哪次不是八点以后?”

 

他这话把我噎住了,仔细想想,每次被电钻声吵醒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过八点整。说起来,这也只能怪我自己醒得太晚了,我含含糊糊说不出话来,正想岔个话题把这事儿揭过去,胖子却愈发嚣张:“你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晚上不睡觉,白天不起床的,有性生活咋地?”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看你这样儿也不像啊。”

 

我吃了个哑巴亏,又被这满嘴跑火车的胖子怼得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

一旁的黑眼镜看了半天戏:“你俩跟讲相声似的,还怪好玩儿的。”他拍拍裤子站起来:“得了,胖爷,咱去你那豪宅溜一圈,我看看结构。”

我看出来黑眼镜这是在给我找台阶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俩走到门口时,我突然想起什么,忙问:“你们还没告诉我小哥在哪儿呢?”

 

胖子指指门外,我走到门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闷油瓶正扛着一桶矿泉水走来。他面无表情,脚步很稳,如果不是18L的水桶太过晃眼,我还以为他背了一袋棉花。

要说人长得帅了就是赏心悦目,闷油瓶穿得和犀利哥似的,更别提还扛了一桶水,短短几百米硬生生走出了T台秀的范儿。

 

从上礼拜开始,送水的人工费涨了一块钱,那地方离我们这儿不远,就在菜市场附近,最近生意不太好,又给我爸妈买了两件羽绒服,财务状况有些捉襟见肘,这一块钱也是能省就省,于是,我和闷油瓶养成了买完菜就去隔壁拎两桶水回来的好习惯,突然就有那么点精打细算的感觉了。

 

我把饮水机上的空水桶拔了,闷油瓶这时刚好过来,熟练地把带回来的水桶换上。起床后我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一上午忙着帮胖子搬东西,午饭都混过去了,现在突然空下来,胃里的饥饿感便涌了上来。料想闷油瓶和我情况差不了多少,我问他:“小哥,你饿不饿,我去买两碗馄饨?”

 

闷油瓶按下饮水机的加热开关,问:“几点了?”

我看了下手机:“三点四十二。”

闷油瓶摇摇头:“不吃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纠结,闷油瓶提醒我:“晚上胖子请客。”

我恍然大悟。接着看向闷油瓶,他脚上一双人字拖,没穿袜子;上身一件皱巴巴的加绒卫衣,帽子都没翻出来;下半身是我俩上次在优衣库买的打折运动裤,这一套行头看着不伦不类的。但不知怎的,我却觉得我面前的这个精神小伙儿打扮还知道留出肚子蹭饭的闷油瓶,比初次见面时,穿背心、露纹身,用白米饭就下饭菜的酷哥顺眼了很多。

 

大概是被我盯着看太久了,闷油瓶问我:“怎么了?”

我移开目光,问:“小哥,你为什么来杭州啊?”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想了想,说:“工作需要。”

我“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我有个问题你别介意啊,如果你觉得我侵犯你隐私了,不回答也行的。”

闷油瓶奇怪地看着我:“不会。”他又补充道,“你问吧。”

“我今天听黑眼镜说起你,你老家……你老家是不是着火了?”

他愣了一下:“没有。”

我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我听错了?”

闷油瓶破天荒向我解释了两句:“我祖籍东北,但只在广西巴乃有一套旧宅,广西多雨,很少失火。”

听了这话,我也不再纠结,便道:“那就好。不过黑眼镜这人也真是,随随便便说人老房子着火,多少有点不吉利,一会儿给你淘宝个平安符。”

见闷油瓶有些欲言又止,我便问:“怎么了,小哥?我看销量挺好的,都是好评。”

他有些丧气,闷闷地说:“你买吧。”

闻言,我美滋滋下单了两个。

“你一个,我一个。”我说。

他这才缓了脸色:“好。”


16

胖子这不靠谱的,请客吃撸串,结果到地儿了,老板说五点才营业,看了眼表还得等个二十来分钟。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四处张望了下,周遭除了一片尚未开火的烤串摊外,就只剩一家粉粉嫩嫩的奶茶店。

 

胖子和黑眼镜蹲在门口抽烟,我没吃午饭,闻着这味儿难受,就朝闷油瓶使了个眼色,和胖子打了声招呼,就一起往奶茶店走。刚踏进店门,自动感应器便发出一声“叮咚”,把我吓一跳。

 

老板从后厨走出来,见了我俩一愣,估计也没想到俩一米八的大男人会来这里喝下午茶。他殷勤地招呼:“二位喝点什么?”

 

当下我就有点懵,第一次来,我哪儿知道要喝什么。正前方倒是贴着菜单,然而字太小,我又有些近视,平时在家看书会戴眼镜,出门倒不讲究这个。老板还在微笑着等我,笑得我头皮发麻,我也不想丢份,赶紧戳了戳旁边的闷油瓶,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小哥,你想喝什么?” 

 

闷油瓶手插口袋发着呆,闻言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飘忽,他很快避开了我的目光:“你定。”

 

你他娘的闷油瓶你也学坏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来两杯奶茶。”

在奶茶店点奶茶总不会错吧。

 

老板在收银台的电脑上点了几下,又抬头问我:“什么奶茶?”

 

“什、什么奶茶……”我有点紧张,像学生时代冷不丁被老师点名提问的感觉。

 

“就是,”他脸上还是挂着标准的营业笑容,“珍奶还是可可?大杯中杯几分糖?加波霸还是椰果?要做热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朝我砸来,我此刻的表情应该就等同《武林外传》里拿着百元大钞翻来覆去打量的佟湘玉:“啥啥啥?这是个啥子嘛?”

 

估计闷油瓶也听烦了,当机立断:“卖得最好的。”

 

“好的。”他点点头,“两杯招牌,正常糖常温可以吗?”

 

我其实没太听懂他说的什么,但还是松了一口气,麻溜地刷了二维码,和闷油瓶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想来这家店平时就有不少中学生光临,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便利贴。我等得无聊,随意扫了几眼,在几张不同字迹的便利贴上都看到了同一个名字。

 

这群学生年纪不大感情倒还挺乱,我越想越好笑,想和闷油瓶分享,就看到他正盯着满墙翘起一角的便利贴出神。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很多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安静的午后,在这家空荡荡的店里,身边是映着冬季落日余晖的闷油瓶,我心中一动:“咱俩也写一张。”

 

他慢悠悠转头看向我:“写什么?”

 

我伸长手臂够到隔壁桌上的便利贴本,按下圆珠笔:“别人写什么我们也写什么呗。”

 

写完名字我才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便撕了第一张纸揉成一团丢到桌上,把剩下的整本便利贴推到闷油瓶面前:“你先写,我参考参考。”

 

他摇摇头,把我丢在桌上的那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抚平,在我的名字旁边写下了他的名字。

 

确实,和其他满满当当的留言贴比起来,我俩的显得简洁多了。我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再猛得起跳,把那张纸贴到最高处。

 

“这就是……”我点了点那张只写了名字的便利贴,它高高地挂在墙上,独树一帜,我拍拍手,“这就是成年人做事的方式。”

 

闷油瓶看了我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

 

老板终于端着奶茶过来了,但是热可可太甜,我没喝几口就受不了了,再看看闷油瓶,捧着杯子在捂手,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刚巧胖子来电话,说串串店老板总算开火了,我和闷油瓶一听,走得也干脆。

 

太阳一下山,温度就降得很快,胖子要了几瓶老白干,两杯下肚,身子也热了起来。

 

胖子端起杯子看向黑眼镜:“黑爷仗义啊,把我那破店装修都给包圆了。”

黑眼镜摆摆手:“那还得是胖爷爽快人,做起生意来才痛快。”

 

我看他俩有来有回地吹捧了半天,沉浸在虚荣且虚假的奉承里无法自拔,眼里几乎容不得他人,便倒了小半杯酒,对着闷油瓶说:“小哥,我们也走一个?”

闷油瓶看着我,举起了玻璃杯。

“怎么说,”我酝酿了一会儿,“谢谢小哥之前收留我,往后还得继续叨扰你。”

闷油瓶似乎是笑了一下,和我碰了碰杯:“好。”

喝到后来都有点上头,胖子更是疯了一样劝酒。我大着舌头:“真、真不行了胖子。喝不了了。”

 

他拍拍我的背,那力道大得差点没把我肺拍出来,“天真,男人不能说不行。举杯,来,让我们举杯!”

 

我摇摇头:“真举不了了。”我脑袋晕成一团浆糊,胖子这厮还在我面前晃悠,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我“刷”一下站了起来,生气地喊道:“我不举了!我不举!我不举!”

 

其他几桌的人纷纷停下了筷子,朝我看了过来。我这才清醒了几分,酒劲儿消下去不少,慌慌张张坐了下来。

 

胖子也被我吓住了,他担忧地看着我:“那你说这事儿整的,怎么年纪轻轻就那个了呢天真?”

 

黑眼镜道:“小三爷不举就不举了吧,哑巴张,中国好房东,你替小三爷喝一杯。”

 

闷油瓶正要动,我一把按住他想要端起酒杯的手:“不、不行。小哥也不能喝,他倒了我俩真、真就回不去了。”

 

说话间,那胖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横躺在长凳上打呼。喝到这份上,再不散局真得出事儿。我从他兜里摸出钱包买了单,在路边打了半天车,才遇到个愿意送胖子回去的司机。

 

自此今晚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实话要不是闷油瓶扶着我,我多半也得倒。上楼梯时全靠他托着。别说,闷油瓶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白白净净的,今晚那么多酒下去愣是没红脸。

 

在外头冷风吹着,我还能清醒点,回到家后空调一开,暖风轻拂,我他娘的整个人都开始飘了。

 

醉鬼是没有逻辑的,醉鬼是没有脑子的。当闷油瓶拧了毛巾来给我擦脸,我突然擒住他的手臂,开始崩溃大哭:“小哥,我真的没有不举,我举,我举的!”

 

闷油瓶万万没想到那一刻我爆发出的能量如此巨大,一下竟没挣脱开,只能看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言乱语。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拍了拍我的肩:“我信你。”

 

听了这话,我心里好受了一些,但不知为何,脑子一抽,我又开始脱裤子。喝醉酒硬不起来是真的,我撸了半天下面都是软的,这下我更慌了:“小哥,小哥,我我我,我不举了,我不举了!”

 

闷油瓶似乎是忍无可忍,他在我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我只觉得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突然想起第一天和他见面的情景——原来他说他会拧我脖子,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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